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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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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秋季運動會在無梁一中校園的田徑場舉行,這日晴空萬裏,入秋後難得的好天氣,空氣中散發著樹葉枯黃的氣息,不用雙眼用心看就可以看見漫天的紅黃綠顏色。

“老好人!”光頭強身穿短褲背心紅黑相間的運動裝在原地小跑,老好人走近,圍著他轉了一圈才看清他背心前面用黑色記號筆寫著“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字跡潦草,勉強認得出,後面則畫著奧運五環,圓不圓,方不方,還大小不一。

老好人很少看電視,幾個大老爺們聚在一起倒是聊過奧運會,每每聊到這些他只有在一旁聽著的份兒,聽著聽著就記住了。奧運五環他聽得多,再說淩穹在家那幾日成天“貝貝晶晶歡歡迎迎妮妮”地叫,腦袋被洗得空空,只剩了這幾個名字,現在想起來都是五種顏色在眼前晃來晃去。

“發揚北京奧運會精神,從我做起!”光頭強給自己加油鼓勁。他穿在身上的這套運動服是蕭望的足球服,穿了一次後蕭望吵著說不舒服就扔給了光頭強。光頭強憶起小時候,他上面一個哥哥,下面一個妹妹。身為不上不下的中間人最為尷尬,他撿哥哥的舊衣服,處處讓著年幼的妹妹。如今他不再穿他哥哥的舊衣服,卻穿著他兒子的舊衣服。雖頗為諷刺,確是心甘情願。

老好人起床便感到了寒意,讓人神清氣爽的,畢竟已經進入十月,作為一個安居鎮人,風裏瑟瑟完全不會給人異樣的感覺,他找了件毛衣套上。“你不冷嗎?”他看著光頭強問。

“冷嗎?”他看了老好人後又看了看自己,擡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我還覺得有些熱呢!”

“好冷!”小頭爸爸坐起來又立馬鉆進被窩,在被窩縮成一團感覺好些後裹著被子起床。

歐陽詩被他搶了被子又拉回去,小頭爸爸用邪惡的眼神低頭看她,一瞬轉為笑顏。趁她不註意又把被子搶了去,她原本睡意濃厚,被小頭爸爸一攪也完全沒了睡意,幹澀的眼睛也沒那麽幹澀了。她拉著被子就是不肯松手,夫妻二人之前偶爾也拌嘴,但每次拌嘴都是她吃虧。小頭爸爸的三寸不爛之舌鬧得她總覺得吵架自己是始作俑者。如今他嘴笨了,神情恍惚了,動作慢了,正是自己反擊的好時機,如此好的時機都抓不住的話她就不是歐陽詩了。

小頭爸爸依舊用邪惡的眼神看她,“笑面虎!”他對歐陽詩說。歐陽詩不為所動,管你今兒叫我什麽,我非把這被子搶回來不可。

“兒子?兒子!歐陽詩要大開殺戒了!”他靈機一動,殺豬似的大叫,那叫聲實在是對鼓膜的虐待。

她不願意便宜了小頭爸爸,在兩人死命拉住被子時,她冷不防先放手,嘴裏還說著:“給你,全都給你!”小頭爸爸翻到床下,他自以為奸計得逞,殊不知歐陽詩早識破了他,才不是因為他叫了方寸久才把被子給他呢。他滿臉笑容的裹著被子到窗邊,紫藤花架換穿上了淡黃色新裝。他打開窗戶貪婪地深吸一口,滿臉愜意滿足。

章醫生右手提著黑色手提包,紡綢闊腿褲被迎面的風吹得後擺,像迎風招展的酒旗,從前面只能看見他麥稈粗細的腿和像鼓一樣的肚子。頭發依舊向後,兩旁的蓬松。

“章醫生!”老好人眼亮,一眼看見逆風行走的章醫生,章醫生看他,風肆無忌憚,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以前住在安居鎮時他最討厭的就是讓人猝不及防的風,後來他出差也到過許多地方,可風中總帶有微塵,出門要備口罩。到映秀鎮後逐漸習慣了戴口罩的日子,現在不戴口罩,總覺得臉上缺了什麽,可呼吸還是順暢的。只要呼吸順暢,一切皆有可能。

章醫生站在原地尷尬的笑,世上苦的不只他一人。水到渠成的事微乎其微,俯視別人的同時對方也未必在仰望,對方也可能在俯視或平視。此刻章醫生的心裏是忐忑的,忐忑於自己的過往,也忐忑於老好人的過往。

比天災更可怕的是人心!可人心也是肉長的!光頭強的話在腦海盤旋。

“怎麽,今天這麽早就下班了?”光頭強走過來,和以前的他沒什麽兩樣,章醫生由昨日看似不經意的一席話推出他聽到了他狂妄的言語的事實,覺得很不自在。在老好人和光頭強同時向他走過來時他又自我安慰了句,聽見就聽見了吧,他又沒有明說,就這樣吧!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請了一天假!”章醫生說,院長聽他說要參加運動會,來了興致說準他一天假,實際最近去診所的人也不多。除了上了年紀的人,年輕人都選擇到鎮上的中心醫院。

“爸爸們的比賽在我們學校的田徑場!”方寸久說。

方便面恍然拍手,他竟把這茬給忘了,當即說要去給他們搖旗吶喊助威。正值課間三十分鐘,幾個人跑到田徑場,場上的人密如螞蟻,摩肩接踵放眼望去只能看見人腦。短頭發長頭發黑頭發黃頭發的都有,方寸久和方便面的身高為他們贏得了一片屬於他們的視野天空。

“從來沒覺得我們這個不起眼的小鎮也有這麽多人!”方便面感嘆。“真是壯觀!”他自小愛往人多的地方紮,往年的運動會他也湊熱鬧,混同淩穹追著人群趕。可都沒有今年運動會的盛況空前。

方寸久在前面開路,“以前也這麽熱鬧嗎?借過,借過——”他面帶微笑,四周的人說話的說話,笑的笑,愁的愁。天天見面的街坊鄰居,多日不見的熟人,多年不曾見過的昔日同窗。借此一聚,講講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也是人生的一大樂趣。

這般走在人群可苦了蕭望,他個子不高,身體又微微發胖,他邊擠邊想為何周金枝將自己養成了這般模樣。“哎,等等我!”方寸久和方便面在前面像兩條泥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稍微打個馬虎眼兒,睜大眼睛再尋找方便面深藍的衣服時,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就連方寸久鶴立的身影也消失於視野。

他也不著急,沒了目標反覺輕松自在。站定凝神約五秒後他蹲下身,貓腰像只老鼠從粗細不一的腿間穿過。

淩穹托腮看著窗外,幾只不成行的大雁掠過遠處鱗次的房頂,安居鎮秋天的天空永遠都這般明凈,照得天上似乎又有了一個安居鎮,風裏送來樹葉的枯黃味道,吸進鼻孔陡然成了莊稼的成熟味道。

教室裏剩下的學生寥寥,可她竟覺得很吵鬧。課間操三十分鐘,就這樣幹坐著,怎麽熬得過?如果出去,遇見方寸久又產生奇怪的感覺可怎麽辦?

“淩穹呢?”方寸久問方便面,他倆成功突破重圍上了旗臺。方便面擡頭看見湛藍高空下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兩邊還有白色印有校徽的校旗為她保駕護航,一瞬覺得汶川地震後下半旗致哀是非常遙遠的事。這般湛藍的高空與這樣喧鬧的人群,最適合忘卻。

“奇怪,感覺好幾天沒見過她了,這完全不像她的做事風格啊!”他看著人頭攢動五顏六色的人群,又轉移了話題,“全是跳繩的,也不知道你爸他們在哪兒啊!?”

方寸久站在旗臺眺望,“找到了!”

小頭爸爸脫掉冬衣塞進章醫生手中,不知來了多少人,總之報名的就有三百多人。采取的賽制是去六進一,七人為一組,第一輪這七人中只能進一人。第二輪又是去六進一。到第三輪時,從剩下的人裏挑選三人,冠以冠軍亞軍季軍之名。他們四人都不在同一組,這也是興奮之處,最先比賽的是小頭爸爸。

章醫生本想再練練,又覺得練了也不會有什麽效果,反而耗費了體力只得作罷。

“我剛才好像看見了蕭望!”歐陽詩說。

“也不想想什麽時候了,現在一晃到十月了吧!快高考了,要是這小子還敢到這裏鬼混,我非打斷他的狗腿不可!”在家裏晚上跳繩她就忍了,在學校還想玩對周金枝來說絕對忍無可忍。

“孩子還大些也就懂事了!現在正是貪玩的年齡。”柳珍說。

“還貪玩呢,今年冬月可就二十了!”

方寸久看見賽場上的小頭爸爸,看樣子馬上就要比賽了。“哥!”章林生被一群人圍追堵截,方便面聽見他的聲音,卻沒有看見他人。方寸久聽見他的聲音,也看見他揮舞的右手,他走過去一把將他從人群拽了出來。

他在即將上場的人中聽見小頭爸爸的名字,便急忙跑過來找方寸久。

周金枝蹲下身系鞋帶,擡頭剛好與貓腰穿梭在人群的她兒子四目相對,蕭望反應快,未及周金枝反應過來立馬拐了道。“蕭望——小兔崽子,給我站住!”兩個人在人群中劃過一條浪,猶如走在麥田,四周的麥子都跟著倒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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